【长篇小说连载】《老单干》：二十九、伴月聊天有几人-布衣建华
【长篇小说连载】《老单干》
作者：沈建华
二十九、伴月聊天有几人
地坪上松散的灰土被月光凝结sao刀剑神域，乍一看水泊也似，几摞纸箱墩在那儿，仿佛人工堆砌的假山。
苹果园周围的篱笆墙，有一段没一段，仿佛没有完工的城池。果园前头这道篱笆最为完整，进出频繁，也被弄出一个大豁口，去年修房子，豁口用一扇柴门卡住。里面倒是安全了，地坪弄得分外狭窄，大卡车来装货，只能从外面调转头倒退着拱进柴门。
四天时间接连走了四车货，主人客人皆大欢喜。这一日拉纸箱，哑女特意请小牛师傅从县城里捎来一筒茶叶，晚饭后给客人沏过茶水，又让哑弟将热水瓶提到果园里。
房屋两间，凳子还是一只，彤彤叫小柳拿着，小柳说：“别惹哑弟不高兴，女士优先，这个凳子是你的。”
“北方人习惯了席地而坐，凳子椅子对他们来说是个累赘，家中都是这样，果园里还讲排场呀！”彤彤笑道，“拿不拿随你，我到纸箱上去坐。
篱笆墙东南角有棵大柳树，三四尺高一摞纸板推过去，彤彤坐上一晃差点掉下来。
“还没靠住树干，你看，隔了一两寸呢！”小柳歪着脑袋说。
彤彤半蹲半站：“想帮忙，给人家拿矮一点儿嘛！”
“里面的有些潮湿，让我把这个晒干了的给你垫上。”小柳笑咪咪的说，“今日晚上，我想听听你那个对联的故事——哎！诗词对联，那些平仄是怎么回事呀？”
“大学都念完了，还对平平仄仄感兴趣，那时候为什么不念中文系？”
“这个东西课堂里学不到，还得靠自己去琢磨。诗词歌赋是个慢工夫，现在的读书人有几个静得下心来？我知道我也静不下心，遇到了你们，我才想拜师学艺。”
第一车货拉走，小柳就想学习写对联。彤彤说这个事儿我也才入门，等老单干来了你再找他。谁知道老单干心思不在这儿，一来开始摘苹果，今日又随车子走了。此时，彤彤知道没法推脱，就说讲故事吧！我先讲几副对联的事儿——
湘浦之东，大江边有个古镇，一条河流仿佛量身定做的飘带围绕着镇子。去年，河边修起一座亭阁，柱子上贴着这么样一副对联——
月访楼台分海韵
风敲岸石取涛声
一位女孩在河边踱来踱去，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似乎想起了什么，话在嘴边又说不出来杀人科。
明月西斜徐乐功，女孩打算回家，忽然听见有人说话。
河边菜园子里，不知道时候来了两个摘黄瓜的农人。一个说今日晚了，咱们少摘点儿，别要误了早上的生意。一个说你孩子呢？让他把菜挑去呀！那一个一笑：他去我不放心，还得自己去点个卯。
两三分地的园子，种的都是黄瓜，刚才女孩还以为是一户人家的呢！月光照去，小路上疏影横斜，菜园子里一丛丛瓜棚，瓜叶儿支楞着，宛如一座座玲珑剔透的宝塔。
一声有了，两个摘菜的农人吓了一跳：有了什么呀？女孩说有了你们的话儿。
听到农人的话儿，女孩知道半夜过了。不过，也有了一副对联——
恬淡河池风点卯
寻常巷陌月涂鸦
回去睡觉，这副对联记下，又有了一副——
明月穿帘拾绮梦
晓风开局说清波
说到这儿，哑弟拖着一朵树枝从果园里走出来，彤彤问刚才洗澡换了衣裳，你又去砍柴禾呀？哑弟搖头不是，柴门坏了要倒，我用树枝去堵上。
篱笆墙上的柴门是个车辆通道，栅栏也似一丈多宽，一朵树枝横在那儿做个样子罢了。彤彤让哑弟歇一歇，别把身上弄得脏兮兮的。哑弟比划说还有几朵树枝，拖出来堵在这儿，我就去睡觉。
彤彤帮哑弟去堵柴门，小柳不声不响走进房里，几副对联抄写完毕，听见彤彤在外面喊他，便呆呆的问：“这么快，就下课了么？”
“没有下课，小柳同学该你发言了。”
“哎我说什么呀！牛头不对马嘴。好吧我讲个牛头不对马嘴的故事——”
从前，山里孩子读书的不多，发蒙也晚，有个放牛娃十岁才读一年级。这一日，一年级学生的姨姥爷来了，家里人给了一块钱，吩咐打酒买烟。白酒七角五分钱一斤，上等香烟两角钱一包，一年级学生掰起手指头，经过反复计算，烟酒加在一块儿才九角五，剩下的钱还可以买五颗糖粒子。
蹦蹦跳跳去到小卖部，一摸兜里钱不见了。
一年级学生害怕挨打，扔下空瓶子逃之夭夭。
山外一条河流，一年级学生连小池塘都没看见过，就向河岸上那一排屋子走去。想不到也是一座学校，而且正在开运动会，还有知识比赛什么的。一年级学生在操场右边看过歌舞比赛，又来到河畔左侧那个池塘边。
“同学们周粉英，现在国际国内形势一片大好。我们学校也是这样，这一次游泳比赛，三强相争好比三国演义，同学们要不畏强手，为国家争光——”
他们在开会，偌大的游泳池，这会儿只有三个同学在游泳。一年级学生正想走开，不料，那个作报告的老师问道：“小同学，你也参加游泳比赛么？”
一年级学生回答说：“我不会游泳。”
“不会游泳，别站在水池边。”
“为什么呀？”
“太深啦！向右转——”
不让看就不看，操场里还有许多好看的，乒乓球台那儿围满了人，听说有奖品，一年级学生连忙挤进去。
砖头砌成的乒乓球台，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老师模样的大人。一年级学生他们那个山旮旯也有老师，这个倒不稀罕，奇怪的是乒乓球台上，一大盘子花生红枣和苹果。是不是奖品，怎么没人拿呀？
“小朋友，想不想这个奖品？”对面一个女老师问道
一年级学生手指头碰到了那个苹果，这会儿见老师问他，连忙说：“想。”
“嗯不错。”这边男老师推来一个装满纸团儿的肥皂盒，“请你挑选一个题目。”
拈起纸团儿，忽然哨子响起，乒乓球台边上几个同学说快走呀游泳比赛开始啦！一年级同学茫然若失：“我也去么林西天气预报？”
“别慌，这位老师是裁判，等会儿让他带你去。”女老师打开纸团儿“历史问答题——《三国演义》说的什么故事？”
“是三个比赛的，还差一个裁判。”
同学们都笑了，两个老师带头拍起巴掌。
拿着奖品红苹果，一年级同学又拈了个纸团儿。
“又是历史题——请问《左传》的作者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一年同学身边，这会儿围满了人，别看他才十来岁，个头比许多初中生还要高。
“为什么？这个你应该知道呀！”
“太深了，怕看得。”
“哦！那你喜欢什么呢？”
操场里热热闹闹，一年同学有点心不在焉，他说：“喜欢右转，蹦蹦跳跳一点关系都没有——”
故事讲完，彤彤笑得一杯茶水都泼在地上：“哎哟——是你的亲身经历么？”
“八九不离十。不过，那一年我读的三年级。”小柳笑道，“别只顾了笑话人家，该你讲故事啦！
“我没有什么好讲的了。”
“不讲故事，讲一讲诗词歌赋的技巧与平仄。”
也别说放长线钓大鱼，小柳这个故事和彤彤那几副对联相比，差不到哪儿去，到底谁钓谁，谁是诱饵谁是鱼儿还真的不好说。
不是不想说，是怕说不好。年轻男女萍水相逢，不管人家什么心思，既然问起诗词歌赋江山志远，彤彤甚至有些受宠若惊，此时不解说一番，不要说小柳，简直辜负了自己一片痴心。
——诗歌诗歌，《诗经》便是一部歌谣选集。写家讲究音韵，人们不但可以吟哦，也可以当作歌儿来演唱。汉、魏时期，格律诗开始萌芽，《古诗十九首》和曹操的《短歌行》之类阎良信息港，都是可以被之管弦的诗篇。
唐代是格律诗的全盛时期，由于太过讲究，那些诗反而不好唱了。不过，这时候已经有了梨园弟子，比如唐玄宗，不仅是诗人还是个梨园老祖，李白为杨贵妃写出“云想衣裳花想容”三首《清平乐》，由万岁爷领衔的演唱班子立马就能演唱。
三首《清平乐》，实际上是三首七言绝句。
七律与七绝的平仄，“一三五不问，二四六分明。”不过，二四六中你不能连续使用同一个声调，也就是说二用了平声，那么，你必须跳过四，因为一三五不问，到了第五个字第六那儿你才能使用平声字；接下来，那一句正好与之相反。硬工夫，金科玉律也似，所有律诗的平平仄仄都必须遵从这个法则，只不过五言律诗与五言绝句的平仄，除了韵脚，只有二四才去讲究。别把平仄看得很难，现代人初学格律诗，一开始可以不懂，入门以后不消两三年，自然而然，你就懂得哪个字的音调属于平声哪个属于仄声了。
平仄而外，还有所谓“孤平”即单独一个字是平声的问题。“孤平”一头一尾没关系，比如崔颢“黄鹤一去不复返”六个字连用仄声，人们欣赏他的大气磅礴，假如那六个字中间夹着一个平声字，便要算作败笔了。
我们的词语讲究抑扬顿挫，一个成语，假如没有抑扬顿挫休想成为流行语。平平仄仄就像砖头瓦片，早已分得清清楚楚，只要不是故意标新立异，即使你想犯“孤平”也很难。只不过如此一来，似曾相识让格律诗变得千篇一律。
由平仄说到对仗，这个最见工夫，除非心有灵犀，没有十年八年时间，是不是诗人还很难说，你就别惦记着经典的事儿啦！
七言律诗，五言律诗，除了中间四句是两副对联以外，还要讲究起、承、转、合，也就是说第二句和三句、第四句和第五句、第六句和第七句“二四六”的平仄不要错开，如果第二句的平声字用在二六，那么，第三句二六必须必须用平声字；接下来第四第五，正好与之相反；第六第七又反转去和二三相同法医宋慈。比如杜甫的《登高》——
风急天高猿啸哀，渚清沙白鸟飞迴。
无边落木萧萧下，不尽长江滚滚来。
万里悲秋常作客，百年多病独登台。
艰难苦恨繁霜鬓，潦倒新停浊酒杯。
杜甫写诗以对仗工整著称关东大将军，《登高》一诗与崔颢的《黄鹤楼》一向被视为唐诗的压卷之作。起、承、转、合且不必说了，你看那格律堪称天衣无缝，如果说崔颢的“昔人已乘黄鹤去”这句话还有“孤平”的瑕疵，你在杜甫的《登高》 里挑不出一丝儿毛病。比如渚青沙白，“渚青”两字一仄一平，用“沙白”补上，“渚青”就不算“孤平”了；还有“百年多病”也是如此，按说“万里悲秋”对上“百年怨病”也不错，因为上面有“悲秋”下面有“艰难苦恨”，多字在这儿有些格格不入，但是，杜甫还是用了这个相对来说比较通俗的多字，一是流畅自然，二是不用多字，“百年”云云犯了“孤平”这个忌讳。
什么事情都有例外，“孤平”是这样，起、承、转、合也是这样，比如李白的《登金陵凤凰台》——
凤凰台上凤凰游，凤去台空江自流。
吴宫花草埋幽径，晋代衣冠成古丘。
三山半落青天外，二水中分白鹭洲。
总为浮云能蔽日，长安不见使人愁！
李白这首诗，二三四五没有讲起、承、转、合，也就是没有“拗一拗”，不过六七两句还是拗过来了。“眼前有景道不得，崔颢题诗在上头”。既然与崔颢较劲，也许李白有意为之。
《唐诗三百首》选诗严谨，可谓有口皆碑，然而，诗集中却收录了崔颢、李白这两首七言律诗，不仅选家的眼光非同一般，看客们的追捧，才使文学艺术日新又新。
七言绝句五言绝句也一样，不禁忌讳“孤平”，中间那两句，除了首尾的字儿以外，二四六的平仄必须相同。
填词也讲平仄，由于词牌繁花似锦，格式又不尽相同，不想去搬词谱的初学者，不妨选取名人佳作，自个儿标出平仄，然后对照那个格式去填写。
至于音韵尤其是韵脚，诗词的要求都一样。从前朋友雅聚，往往分韵赋诗，那些字都汇集在一块儿，耳濡目染，甚至不用翻书就知道。可是，有些字儿从前的读音与现在的读音不一样，如此一来，问题出现了，比如苏轼《临江仙》——细马远驮双侍女孟丹青，青巾玉带红靴，溪山好处便为家。谁知巴峡路，却见洛阳花。 西旋落英飞玉蕊，人间春日初斜，十年不见紫云车。龙邱新洞府，铅鼎养丹砂。
靴、家、花、斜、车、砂，同属一个音韵，如果用普通话朗诵，别说心潮起伏，兴许一口气憋住，读的听的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。
针对这种情况，如今又有了所谓的“新韵”“正韵”之类的的书籍。
诗词新韵倒也新鲜，不过，古典诗词条条框框不少，再用普通话去校正，无论从前的诗词还是现写家，只能是更加失去个性。
因此，我和我的朋友们都主张用“宽韵”也可以叫做“大押韵”。近似即可，就象现代歌词一样。“大押韵”不排斥古典音韵，也不排斥平仄格律，至于人家怎么评说，就要看这一代人的造化了。
诗词歌赋，辞赋之开山当数屈原宋玉。从汉朝到宋朝，名家辈出，其中，司马相如、杨雄、曹植、王勃、苏轼等人，可谓辞赋天地当之无愧的王者。
虽然不是那么严格，赋文也讲韵脚。尤其骈体文兴盛时期，便是辞赋大家也未能免俗。不过，从司马相如到苏轼，辞赋这个文学体裁，经过历代文人学士肆意铺陈，渐渐又从繁复趋于简洁。到了苏轼的《赤壁赋》，过度成熟，让这种文学体裁变得不再那么热门，人们知难而退，从此以后，再也没有产生过辞赋大家。
文学体裁就其本质来说没有高低之分。但是，不分高低并不等于说没有难易，就象担子有轻重道路有长短，走得越远越累人。写东西也是这样，翟煦飞作品的难易，由长短深浅来决定。赋文又要对仗又要押韵，一篇下来，中等篇幅也相当于十多首诗词，常常费力不讨好。为什么七言绝句那么多？短小精悍容易讨巧，自然写的人就多了；“登高作赋，可为大夫”。尽管人们推崇备至，相对于其它文学体裁，即使写家不少，能够流传下来的却是寥寥无几。
如今喊文艺复兴，诗词歌赋又开始走红，前不久，一家报馆发起“千山赋”征文活动。你问如何？说句不客气的话，堆字凑韵而已。因为他不凑韵，人家说不懂行呀！
只有小学生才亦步亦趋。连宋朝人都淡化处理了，我们为什么还将凑韵当作懂行的首要标准呢——
各自垫着纸板，彤彤和小柳都坐在地上。
天空没有一丝云彩，月亮正当天顶，偌大的门面才一个理事的，几个星星似醒非醒，一看就是个懵懂公，怪不得月亮板着脸儿，一副谁也不愿意搭理的样子。
几朵树枝贴住柴门，哑弟又去打扫地上的落叶。傍晚客人要熏蚊子，哑弟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火。这会儿，燃烧的草堆已经从两三尺高塌陷成斗笠模样，哑弟拎来一篓儿杂草树叶，拨弄几下，火堆里又冒出了青烟。
轻风吹来烟雾飘到篱笆外面流氓状元，怎么挡也挡不回去，白白的忙乎了许久，一看客人那儿没有什么蚊子，哑弟索性凑过去抱着树干。
垂下的柳条儿中有一个结，鸟窝也似悬在哑弟的头顶上。
大约早先歇息的人嫌柳条儿碍事，一把将它挽起，如此一来，好端端的枝条都给弄折了。假如不是站在树下，谁能想到，漂亮得像个小姑娘柳树里面有这么一个结呢！
团起的枝条多半枯萎，哑弟解开那个结，轻轻一碰碎叶纷纷飘下。散开的树枝，乌不溜秋的光梗儿铁丝一样反卷着。只好又摘下枯枝，一枝一枝的折，从脆崩的地方一路折到柔韧处。
枯枝碎叶洒了一地，摘去尖儿的树枝如同没有搭火的胶皮电线。
该摘的摘罢了，枝条重新梳理一番，月光下仔细打量，柳树仿佛梳妆打扮的新娘子披着一方绿色的长头巾。
天有些凉了，露气还没有压住夜蚊子的翅膀，烟雾又被风儿赶走，哑弟便找来一把蒲扇。
这时候，彤彤发现哑弟站在身旁，她说：“明日再讲吧。”
“不行——”小柳孩子似的蹬了下腿脚，“你不讲，我睡不着觉。”
“诗词歌赋不是讲了一遍吗？”
“还有对联没讲呢！”
彤彤笑道：“怎么没讲？一开始就讲对联。”
“讲着讲着，岔开了话儿。那些诗词歌赋，弯弯绕绕太多了，你说了半日，我还是一头雾水。”
“人家十年寒窗，你半日就想学会，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呀！”趁着人家争论，哑弟连忙将扇子放在地上。彤彤一笑，随手拿了起来，“‘人之患在于好为人师’。认真的说，我还没有入门。”
“对联入了门，拣容易的说嘛！”
七弯八拐还是对联。彤彤说除了韵脚，对联的平仄对仗，与七言律诗五言律诗中间那两联相同，虽说不厌精致，但是有了好句子，也可以出格。做人偶尔都可以出格，何况是对联呢！还有一点，如果一边有几句话，比较流行的格式，上联用平声断句仄声收尾；下联用仄声断句平声收尾喵翻。你看这副对联——
城市说央区千家高阁两行树
乡村营小筑十里平湖万亩山
小柳一听：“哎呀我心里痒痒的——不知道是对联好，还是江南好。”
江南的好处多着呢！彤彤说你看这一副对联——
随风追梦千重浪
伴月聊天几个人
“妙！”小柳拍手道红警三，“我在这儿，哑弟也在这儿，别说没有人陪你。”
人家一奉承，彤彤又说我这儿还有一副习作——
披头烟柳宜春浅
粉面莲花浴夏多
“果然小丫头似的。习作也有这么好，让我们这些大人脸面往哪儿搁呀！我也想有这样的习作，你能教教我么？”小柳一笑，哑弟跟着也笑了。
“一步一步的来，没有什么了不起的。小学生作文喜欢用排比句，里面就有联语的基础。”
“平仄究竟是怎么回事，不讲平仄不行么？”
“不讲平仄就不能叫做对联。好比男女搭配——笑什么呀！说穿着搭配也行，还有砌墙，你看，砖头错开缝儿才好看是不是？”彤彤要笑，连忙用蒲扇遮住脸面，“先不说对仗，平仄一点都不难，比如你姓柳，是个仄声字——‘羌笛何须怨杨柳，春风不度玉门关’。关字平声，就好结尾。请记住一条：凡属能够结尾的字，基本上都是平声。第一步别想那么多，先押准上下联最后两个字的平仄，这个要求不算高吧？”
“这会儿，人家夹在中间不能动弹潘凤吧。”小柳淡淡的说。
“夹在中间？”
“‘披头烟柳宜春浅’——什么烟柳？人家不是小女孩，而是一棵大柳树。”
彤彤说找茬儿呀一品弃妃！笑吟吟的又吟出一联——
披头高柳宜春懒
素面圆荷入夏颠
“谁是高柳？我叫小柳。”小柳抱住柳树，“小柳吟杨柳——”
你当人家是神仙呀！彤彤也站起来，扇子一搖，说别捣蛋我也对上啦——
小柳吟杨柳
书童唱狡童
“错啦！”小柳说，“人家姓柳，才说小柳吟杨柳；你又不姓童，说什么书童唱狡童？”
“谁说我不姓童？人家的小名叫童童，十来岁时才改成彤彤。”
“我这个柳是‘昔我往矣，杨柳依依’。”
“我这个童是‘彼狡童兮，不与我言兮’！”
“‘杨柳依依’和‘彼狡童兮’都是北方地区的诗歌。”小柳笑道：“终于说到北方啦！别以为只有江南好，今年北方风调雨顺。你听着：秋天雨水足——快对呀！”
“秋天雨水足，冬日麦苗新。”
“小姐，别忘记了我们在果园里。”
“今年雨水太多，苹果没有去年好，波尔多液也喷重了穷街乐队。”
“哎呀我还以为是保鲜粉呢！”弯下腰拾起地上的纸箱，小柳说，“雅不过你，我来个俗的，你却要雅，听着：纸箱一个装苹果——”
彤彤冷笑一声，一字一句的念道——
纸箱一个装苹果
茅屋三间会雅人
“茅屋不如瓦屋，好寒酸哟！”
“你应该知道茅庐草堂，茅屋才是雅致，换上瓦屋反倒俗气。”
“我这个妆是梳妆的妆，纸箱一个妆苹果——”
“我这个惠是实惠的惠，茅屋三间惠雅人。”
“粗粗箱子平装果——”
“矮矮房间雅会人。”
“高高车子多装货——”
“矮矮棚儿少约人。”
小柳一愣，看到彤彤笑得扑在箱堆上，便说：“人家不说了，你还笑个不停。纸箱三块多钱一个pa环吧，压坏了要你赔偿。”
“谁叫你买这样的纸箱？钱不够也不能这样节省呀！”
“小牛师傅说，还有客人用蒲包装货。”
“好的你又不说——我们在潮州，人家的潮柑外贸出口用的木箱。与他们相比，我们这个包装草纸三堆。”
“好哇！我又有了上联：三堆草纸囤荒货——”
“不理你了，读书人说出这个话儿。”
“我不信邪！”小柳的拳头一捶，面前那堆纸箱晃了晃，哧溜一下滑到篱笆墙边。
孔夫子说：“君子固穷，小人穷斯滥矣！”困局中的小柳，处处被彤彤压着一头，如今二十来岁的年轻人，几个有君子度量？既然不能在困局中坚守，为了一时痛快，或者说透一口怨气，往往不择手段。
两人斗嘴，将哑弟也惹毛了。看到他抓住小柳的衣领，彤彤喝道：“走开！快去抹竹床。真是个傻瓜，客人说话也来插一杠子。”
彤彤发了脾气，小柳也明白玩笑过头。
客人呆呆的坐在竹床上，哑弟也小媳妇似的，既不敢看小柳更不敢看彤彤，悄悄的摸到竹床边，面问墙壁一屁股墩在那儿。
外面的纸箱收拾整齐，彤彤进门一看，忍不住捂起嘴巴。
她又想出了一副对联——
三堆草纸囤荒货
两个竹床墩傻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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